竹篱外的叹息声[第2页/共12页]
柴胡梢与香附炭:
山风掠过坡顶时,竹篓里的柴胡根须收回细碎的“簌簌”声,与远处溪水解冻的潺潺声应和,构成草木与水精的共振。叶承天俄然感觉,手中的柴胡不是药材,而是六合在立春前递出的疏肝密令:“珍珠盘”藏着夏季的封藏,中空茎秆预备着春日的升发,就连根皮的纵沟,都在诉说着“木曰曲直”的刚柔之道——正如农妇胁下的滞塞,需求这般历经风雪的老柴胡,借东风之势,将冻凝的肝气从少阳经节节推开。
叶承天接过她递来的老柴胡根,根头的“珍珠盘”在晨光中透着温润的光芒,指腹轻按竟挤出滴晶莹的汁液,顺着纵纹滑落,在青石板上洇出个近似太冲穴的凸起:“您看这汁液,”他用银针轻点液滴,光点在经络图投影上悄悄颤抖,“夏季闭藏的肝气化作春津,恰是柴胡替六合写下的疏肝方。”刀刃切入根块时,木质的清响混着冷香漫开,断面的“珍珠盘”中间竟天然构成个“疏”字,横折处如香附的胡蝶裂纹,竖笔似柴胡茎的中空直贯。
“叶大夫,”她的声音像解冻的溪水般清澈,竹篮边沿的草绳上还沾着新翻的春泥,“昨晚敷完柴胡叶,梦里竟走到云台山腰——”她粗糙的手掌抚过篮中柴胡的嫩茎,指尖触到叶片锯齿的清冷,“漫山遍野的柴胡都朝着我转,芽尖上的露水就跟小灯笼似的,照得胁下暖烘烘的!”说着翻开衣衿,昨日敷药的期门穴处泛着安康的淡红,皮肤下的条索状结节已软如春日新柳。
“明日此时,”叶承天将晒干的柴胡叶系在农妇腕上,“这叶会替您守着期门穴,就像您侍弄油菜时,篱笆会替幼苗挡住北风。”农妇摸着腕间的柴胡叶,俄然感觉胸臆间有股暖意悄悄流转,与腹中的药汤遥相照应——本来这“以叶为针”的妙法,向来不是医者的首创,而是六合借由草木的形状,早已为世人备好的理气之术。当东风穿过雕花窗棂,落在她垂垂伸展的胁下时,那些曾被寒冬凝塞的肝气,正跟着柴胡叶的锯齿,重新编织成适应春时的生命韵律。
当第一缕阳光完整跃上坡顶,叶承天瞥见竹篓里的柴胡根须在光影中伸展,螺旋纹与胆经的重合处,竟泛着淡淡的金芒,那是阳气初升时的草木辉光。他晓得,这株柴胡的根须即将在药罐中伸展,中空的茎秆会将春气引入三焦,而“珍珠盘”里的封藏,终将化作农妇胁下的一声轻叹,化作春日里第一犁翻松的地盘,让肝气随东风,在经络里重新谱写升发的韵律。
草木疏肝的少阳机
叶承天搁笔点窜医案时,松脂灯的光晕正爬上西墙的《黄帝内经》抄本,砚中松烟墨混着柴胡的贫寒,在宣纸上洇出浅淡的水痕。写到“柴胡梢升少阳之气”时,窗外的柴胡苗个人轻颤,嫩梢上的露水滚落,在窗纸上投下的影子,刚好落在“肝失疏泄”的“疏”字旁——那滴从老柴胡根挤出的汁液,现在正沿着砚台边沿缓缓渗入,在纸纹间构成近似少阳经的头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