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铃与首乌的年轮[第3页/共12页]

闪电再次亮起时，陈老爹瞥见何首乌的“头顶”红绸在水中漂动，山桃花的嫣红与山洪的土黄碰撞，竟在岩壁上投出个“寿”字的光影。他俄然想起叶承天医馆前的药圃，此时应是灯笼摇摆、药香环绕，而本身却在这暴雨滂湃的深谷里，与一株成形的草木精魂共赴存亡。怀中的块根又渗了点红，此次在油布上洇出的陈迹，清楚是个“痊”字，像极了虎娃病愈后，腿上毒线退去时留下的淡红印记。

“老东西，你也怕么？”陈老爹对着油布轻笑，指尖抚过块根“眉骨”处的凸起，那边的根须走向竟与叶承天皱眉时的纹路类似。山洪的泥腥味里，俄然排泄一丝清润的甜，是何首乌“心口”处的艾草香囊在发力——那是虎娃用三年陈艾为叶先生寿辰特制的，现在混着块根本身的养血之气，在岩缝里织成小小的结界，让冰冷的雨水没法侵透分毫。

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幽蓝，是叶承天用太行朱砂浸过的“寒毒针”。第一针扎入血海穴时，虎娃痛得伸直，陈老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却闻声叶承天轻声道：“七叶一枝花虽枯，根须里还留着霜降前的阳气。”说话间，七枚银针已在阴陵泉、地机等脾经七穴布成北斗阵，针尾悄悄颤抖，竟与远处老槐树的枝桠节拍分歧。

岩缝里的光阴被山洪泡得发涨，陈老爹数着铜铃上的绿锈纹路熬过三夜。何首乌藤蔓的嫩叶在珐琅缸里打着旋，沸水煮出的汤汁泛着暗红，像极了虎娃当年吐出的黑血，却带着草木特有的贫寒——那是百年首乌将精魂暂存于叶片的奉送，每口吞咽都能闻声根须在泥土里伸展的轻响。他用竹筒接岩顶滴落的雨水，水珠穿过老藤的间隙，在何首乌“眉心”处聚成小镜，映出本身鬓角新添的霜色，竟与块根“头顶”的光秃构成奇妙的照应。

岩缝里的光阴重生

“快坐下，”叶承天的声音带着炒白术般的温润，手指抚过块根“脖颈”处的红绸结，发明那绳结的打法竟与他当年系药囊的体例分毫不差，“三年前你用七叶一枝花救虎娃，本日它便派何首乌来赴寿约。”他望向药圃里新栽的地肤子，五角星果实正朝着何首乌的方向倾斜，像在驱逐这位历经劫波的草木使者。

铜铃声与歌声在老槐树的年轮里相撞，震落的槐花飘在新块根“孺子”的“衣袍”上，竟天然拼出“承”“传”二字。叶承天俄然明白，这株长着虎娃模样的新块根，原是太行草木对人间的和顺回应：七年前的山洪没能冲毁左券，七道年轮却让信赖长成了新的药魂——当虎娃的指尖第一次触到七叶一枝花的叶片，当新块根的须根第一次接住老槐树的露水，医者与药农、草木与人间的商定，便在这循环的发展中获得了长生。

叶承天翻开沾着花瓣的医案，发明三年前霜降夜的记录上，不知何时落了片何首乌的枯叶，叶脉走向竟与虎娃腿上的病愈纹路完整重合。更奇的是，当他将人形何首乌的“五脏图”拓在宣纸上，墨迹竟主动渗向“足三里”“劳宫穴”等曾为陈老爹施针的位置，仿佛草木的精魂，正通过这些陈腐的穴位，与人间的医道停止着无声的对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