猎户靴里的寒痹痛[第3页/共14页]
(熊皮袄的毛领间漏出的雪粒落在青石板上,收回细碎的“噗嗒”声,混着松脂与铁锈的气味,在炭火旁织成张冷硬的网。叶承天的拇指按在足三里穴,指腹触到的不是肌肉的弹性,而是如同冻土板结般的冷硬——那种触感顺着指尖爬向肘弯,竟与老林深处雪窟底部的寒石毫无二致。当他翻开裤腿内侧的熊皮护膝,半掌长的划伤像道新劈的雪缝,血痂边沿固结的冰碴呈放射状,恰与山椒壳上的棱纹走向重合。)
“明日起,用松针酒擦揉涌泉穴,”叶承天将晒干的松针穿成脚链,针芒对着足底的涌泉穴位置,“松针的七枚针叶对应肾经七俞,酒性行散能引药入络,就像在脚底点起堆小火,让寒邪顺着雪道退出去。”男人起家时,膝枢纽收回“咔嗒”轻响——那是松枝炭的温与冰魄的寒在枢纽腔达成和解,就像老林里的积雪压断枯枝,却让树根在冻土下得了更多阳光。
“酒为百药之长,”他将温热的酒帛敷在犊鼻穴,酒液顺着当归尾划出的红痕渗入,“您追麂子时顺着爪印走,省的是脚力;这附子酒顺着经头绪脉走,省的是药气——酒性善行,能把附子的纯阳之火,沿着您跌伤时扯破的筋络裂缝,直送到骨髓深处。”热敷处的皮肤垂垂泛红,与当归尾划过的绛红连成一片,如同雪地里燃起的两簇篝火,将冻住的气血烤得坚固。
(松木棍叩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惊飞檐角雪粒,男人猎袋里的山鸡羽毛沾着未化的冰晶,在晨光中泛着虹彩——那些曾如冻土般冷硬的小腿,现在正跟着法度在裤管下投出柔韧的暗影。叶承天接过山鸡时,触到禽爪上的老茧,竟与五年生当归根茎的龟裂纹有着不异的走向。)
医馆外的老松在风雪中摇摆,松针上的积雪簌簌掉落,暴露底下深褐色的树皮——那些树皮的裂纹,竟与猎户腿上的寒瘀走向、老当归的根茎纹路、山椒壳的棱线,共同在雪地上织就了张“通经活络”的大网。叶承天俄然明白,所谓“以形治形”,向来不是简朴的取象比类,而是草木在发展过程中,早已将六合的寒气、地火的温热、筋脉的韧性,全刻进了根茎的形状里,只等医者与患者,在大雪封山的时节,读懂这场藏在冰雪与草木间的,关于生命与疗愈的,陈腐对话。
(当归尾的须根在掌心蜷曲如冬眠的蚯蚓,深褐色的表皮充满精密的须毛,叶承天捏着尾端,根须天然下垂的弧度竟与猎户小腿的膀胱经走向完整符合。当须根触到青黑瘀斑的顷刻,寒凝的皮肤大要出现精密的颤栗,如同雪层下的草根感知到春日的第一缕阳光。)
(猎袋的鹿皮绳解开时,带出的雪粒落在青石板上,与杜仲树皮的雪痕相映成趣。叶承天的手掌覆着带根的杜仲幼苗,三寸高的树干上,不法则的纵裂树皮凝着薄雪,雪痕的走向竟与猎户膝盖内侧的青黑瘀斑严丝合缝,仿佛草木在发展时,就对着人体经络拓印了幅“护膝舆图”。)
(将两种当归的须根浸在雪水碗中,三年生的须根在水中伸展如棉线,悄悄闲逛便带起波纹;五年生的须根却如铁线般绷直,须毛上固结的冰晶久久不化。叶承天指着水面:“嫩当归的‘补’是随顺,就像初雪落在新伤处,护着气血渐渐长;老当归的‘活’是攻坚,如同积雪压断枯枝,逼出深埋的朝气。你看那男人的寒瘀,已结了半寸厚的冰甲,若用嫩当归,不过是给冰层覆层软雪,唯有老当归的烈气,才气像猎人的破冰斧,一斧子劈开通向血脉的路。”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