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秦风低徊[第1页/共17页]

几次思忖，白起深夜走进书房，提笔给秦昭王上书，要求依法究查郑安平降赵罪恶。落笔之时，荆梅找了出去：“我说你个白起，有病不养，半夜折腾个甚？走，归去安息。”白起对羊皮纸哈着气道：“墨迹干了送走，我便安息，你去。”荆梅走过来一瞄拿了畴昔，看完一副苦笑道：“教员哥啊，教我如何说你？秦王已经不信你了，还能信那范叔？你这一上书，范叔恩仇心本重，岂不与你记恨？动静传开，便是将相相互攻讦！秦王如何措置？对秦国有甚好？对你有甚好？瓜得却实！”白起思忖一阵点头：“师妹此言，确是有理。好，不上了。”顺手将羊皮纸抛进了燎炉，一片火焰当即飘了起来。

但是，荆梅确切没有想到秦昭王来得如此之快，直是比任何奔袭偷袭都猝不及防。白起能受得了么？自从十五岁入军旅，白起在战事疆场向来都是直言不讳，即或是仅仅以一个千夫长之身面对暴烈的秦武王，白起仍然是铮铮硬骨亢声切谏，你要他明知荒诞决策而三缄其口，如何却能做到？范雎能够做到，白起却不可。这便是白起——即使王命，也敢顺从，只要他认定了本身没错。

二 心不当时连铸错

“范叔啊，”白起重重一声感喟，“公乃纵横捭阖之大才，如何也懵懂了？我军新败，目下举国只要二十余万雄师，九原五万、陇西两万不能动，东路只要十余万步骑了。河内河东，纵横千里，联军四十余万，我十万雄师难道疲于奔命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。纵是白起统军，又能如何？现在之计，只要放弃河内河东，尽速退防函谷关，而后分化六国，待兵势蓄成再相机东出，岂有他哉！”

今后，范雎开端了与王子们的频繁来往。待到来年春季，范雎已经对秦昭王的十一个王子有了大抵的评判。这日午后，范雎进了咸阳宫禁苑，在湖边见到了兀安闲草地上铺一张草席晒和缓的秦昭王，怠倦慈和之相，全然是一个山间老叟。见范雎来到，秦昭王笑呵呵坐起，叮咛老内侍筹办划子下池。半晌之间，一只四桨小舟轻巧地靠上了池边船埠，范雎跟着秦昭王上船了。说是划子，船舱却甚是宽广敞亮，除了船头船尾的两名军人，舱中只要阿谁忠厚的老内侍。进得船舱坐定，小舟悠然漂进了湖中。

范雎心中突然一沉，惶恐笑道：“老臣当年狂躁桀骜，对我王不敬，老臣想来汗颜不已，何敢当萧洒称心四字？”

“为你摆脱，请你领军，但是？”

“你要想便想，摆布我也没法。”荆梅站了起来，“鸡都叫了，我去煎药。”

饮着饮着，玉轮在蓝得透亮的夜空飘悠到了中天。秦昭王举爵望月，一阵大笑又一阵唏嘘，兀自走到船头对着天中明月一声呼喊：“白起，你若在月宫，嫦娥便是你妻，此乃本王最大犒赏也！”喊罢又将酒爵一翻，一爵酒汩汩银线般落入湖面，口中兀自喃喃：“来，本日你我君臣再饮一爵，再饮一爵……”在船头秋风中鹄立很久，秦昭王仿佛复苏了过来，一声长叹：“内无良将，外多敌国，本王何其多忧也！”

白起的病势时好时坏。但是，最教白起不安的，底子不是病情。

措置降卒之事最是毒手，白起却再也没有请命便决然做了，秦昭王自是如释重负。遵循本心，对白起一鼓作气连战灭赵的方略，他是毫不踌躇附和了，事前也咨询了范雎运营，范雎也是附和了的。可就在二三月之间，范雎却俄然上书，历数各国之变，断言“若持续灭赵大战，有逼成山东合纵之险”。几次思虑，秦昭王最后还是下书白起班师了。但白起回到咸阳之掉队宫一次晋见，秦昭王却又顿时感觉雄师班师太草率了。白起毕竟是战无败绩威震天下的名将，对疆场局势的洞察向来都是没有失误的。那天白起说的话至今都在他耳边轰轰作响：“天下惶惑，赵国震恐，征发成军尚且不及，何有战阵之力？各国空言安抚，却无一国出兵力挺，谈何合纵抗秦？”不能说白起有错，如果连战，秦国实在是胜算极大也。而一举灭赵，那是多么皇皇功业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