猎户靴里的寒痹痛[第1页/共14页]

（当归尾的须根在掌心蜷曲如冬眠的蚯蚓，深褐色的表皮充满精密的须毛，叶承天捏着尾端，根须天然下垂的弧度竟与猎户小腿的膀胱经走向完整符合。当须根触到青黑瘀斑的顷刻，寒凝的皮肤大要出现精密的颤栗，如同雪层下的草根感知到春日的第一缕阳光。）

（将两种当归的须根浸在雪水碗中，三年生的须根在水中伸展如棉线，悄悄闲逛便带起波纹；五年生的须根却如铁线般绷直，须毛上固结的冰晶久久不化。叶承天指着水面：“嫩当归的‘补’是随顺，就像初雪落在新伤处，护着气血渐渐长；老当归的‘活’是攻坚，如同积雪压断枯枝，逼出深埋的朝气。你看那男人的寒瘀，已结了半寸厚的冰甲，若用嫩当归，不过是给冰层覆层软雪，唯有老当归的烈气，才气像猎人的破冰斧，一斧子劈开通向血脉的路。”）

猎袋底部的雪粒漏出几粒，落在青石板上，与杜仲树皮的胶液混在一起，竟在空中印出个小小的“固”字。猎户踩着雪光远去，猎袋里的杜仲跟着法度轻晃，树皮的裂纹与他腿筋的伸展节拍同步张合，仿佛草木在地下，已与他的筋脉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左券——当他下次穿过雪窟时，杜仲的树皮会记得寒邪入侵的途径，用本身的裂纹，为他的筋脉撑开一条回暖的通道，就像医者的笔尖，早已将治愈的秘钥，刻进了草木发展的每道纹路里。

药园的老松在风雪中轻晃，枝头的积雪落在当归幼苗上，却压不弯新抽的嫩茎——那些带着雪气的当归须根，正在冻土下沿着猎户小腿的青黑轨迹发展，仿佛草木在地下，为人体的每道冻裂的筋脉，都预制了条回暖的秘径。叶承天望着这幕，俄然想起《本草衍义》“附子逐寒湿，通经络”的记录——本来这味长在雪窟边的草木，早将大雪的寒凝、地火的温热，全炼成了破冰的利斧，只等医者在得当的骨气里，用它劈开冻住的经络，让人间的血脉，重新在寒冬里，奏响活动的春之序曲。

当药汤滤入粗陶碗，大要的油膜主动聚成膝枢纽的表面，当归的“菊花心”漂泊在中心，好似骨髓在骨腔中滋养。猎户饮下时，先是舌根触到松针的清冽，如踏碎雪地上的薄冰；继而生姜的热辣顺着脾胃下行，像火塘烤化冻僵的肌肉；最后当归与附子的药气在肾经相遇，寒凝的筋脉收回纤细的“噼啪”声，如同冻土下的草根顶开冰盖。

“开春时浇些鹿筋胶泡的雪水，”叶承天望着猎户猎袋上的鹿皮纹，与杜仲树皮的裂纹构成奇妙的共振，“鹿筋的阳刚之气能助树皮裂得更深，好让您膝盖的筋脉，能顺着草木的纹路透透气。”猎户踏出医馆时，月光照着杜仲幼苗的树皮，雪痕竟垂垂熔化，暴露底下与他腿上筋脉走向完整分歧的裂纹——那些裂纹在雪光中微微发亮，像极了医馆墙上挂着的足太阳膀胱经图，被草木的发展重新临摹在了六合之间。

写到“附子壮命门之火”时，狼毫俄然吸饱了附子酒的残渍，在“命门”二字旁晕出金红色的光斑——那是昨夜核桃灸时，艾火透过核桃壳在皮肤上烙下的印记。“附子埋山查树下三候，得木火相生之妙，”他用银针挑开墨斑，内里竟藏着星状的纹理，“纯阳之气不浮不燥，如猎人火塘的暗炭，温肾而不灼阴，正合《景岳全书》‘善补阳者，必于阴中求阳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