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.烤红苕[第1页/共3页]

配房里的妇人们骇怪万分。

家仆凑到傅四老爷身边附耳低语几句，傅四老爷神采骤变，难堪地扫傅云英一眼。

老妇人头戴黑地福寿万年抹额，穿蒲桃青漳绒滚边大袖氅衣，沉香色万福寿纹竖领夹袄，衣衿前一对蜂赶菊金扣子，发髻梳得光光的，簪一枝寿字形银制发钗，腕上一串佛珠，手里牵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娘子，进得配房，扫视一圈，淡淡点头。

傅云章淡淡扫她一眼，眼眸微垂，嘴角仿佛噙着一丝如有若无的笑意，如三月间湖面微皱的波纹。

很快，一个惊人的动静传遍祠堂：二少爷傅云章大逆不道，回绝列席明天的宗族大会，他反对为本身的母亲陈老太太和其他孀妇修贞节牌坊！

天底下的男人皆是如此，傅家出了一个傅云章，傅家就迫不及待为他造势了。

傅云英坐在小杌子上，双手捧着烤红苕，持续吃她的。

陈老太太的丈夫病亡后，荆钗布裙，不饰脂粉，长年累月闭门不出，含辛茹苦将遗腹子傅云章拉扯长大，供他读书进举。现在傅云章出息了，是县里数一数二的举人老爷，说话比乡老、乡贤和县里的秀才们更有分量，族里为陈老太太求一座贞节牌坊是迟早的事。

她昨晚刚拿傅云章恐吓九哥傅云启，第二天就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二少爷，想想还挺好玩的。

傅云英顿了一下，二哥哥实在叫不出口，只好含混喊一声：“二哥。”

身份职位、万贯钱钞，傅云章都有了，可惜他年纪太轻，不敷以服众。陈老太太要给儿子找个好帮手，眼下傅四老爷仿佛是族中永字辈里最夺目无能的一名，极有能够代替族老的位子，陈老太太才会找到他。

傅云英吃完烤红苕，拿出绸手帕擦手。

几个妇人抢着搬椅子，几个把火盆挪到老妇人身前，剩下的一拥而上，争着去搀扶老妇人。

爱美之心，人皆有之，宦海上也是如此，读书人如果有一副好边幅，最后殿试时比别人更轻易获得皇上的喜爱。崔南轩当年高中探花，闻喜宴上先帝看他风采翩翩，惊为天人，立即破格授予他官职，倒把老态龙钟的状元爷姚文达给萧瑟了，乃至于厥后姚文达和崔南轩的干系一向不如何和谐。

傅四老爷松口气，拉着傅云英分开。说实话，陈老太太性子固执，和这位大嫂子打交道比跟那些油嘴滑舌的牙人谈买卖还吃力，恰好她是个积年的老孀妇，儿子又争气，等闲怠慢不得，二少爷此举恰好帮他得救。

傅云章垂眸不言，神采微沉。

女眷们七嘴八舌，会商得热火朝天，院外响起一片阿谀声，小僮仆翻开蓝底白花布帘，簇拥着一名满头银丝、精力矍铄的老妇人走进配房。

苏娘子手里飞针走线，小声道：“八九不离十了，只要二少爷写篇文章交上去，事情就能成！”

为了给宗族“争光”，正值妙龄、还未出阁的小娘子竟也在亲生父母的劝说下吊颈他杀――和她订婚的表兄一病死了，没过门也要为夫守节。

配房里头烧了火盆，死了男人或是男人不在家的妯娌女眷们围着火盆群情纷繁，看到小云英，立即一拥而上，拉着她问长问短。

这时，消逝半天的大房家仆找了过来，作揖道：“四老爷，老太太请您畴昔。”

闻名不如见面，光是傅云章这一身鹤立鸡群、儒雅清峻的气度，对得起他在外的清脆名声。